次日清早,素鶴果然來向不風辭行。
不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,道:“一路保重!”
素鶴朝不風一拱手:“保重。”
便和眾人出了二蟲院,經風雷殿等而出天風岐瞍。
他這一走,連帶著缺云子、浥輕塵、云行雨、鄒寂人也與之同行。
偌大的二蟲院,驟然清冷了起來。
素鶴本意是獨自走,人多目標大。且他此行就是個活靶子,與他同行,便自己置于未知的風險中。
他不想眾人陪他犯險,尤其是浥輕塵,將她拖入這場未知的漩渦是他最不愿看到的。
然浥輕塵堅持,道她本來也是四處走走,借機引出兇手。
本就沒有固定的目標,何不同行。
路上,也有個照應。
缺云子不知素鶴顧慮,便幫著說和。無奈之下,素鶴唯有點頭答應。
一行人走后,不風便帶著無淚上到后山頂峰。
頂峰上天風肆虐,尋常人根本無法接近。
但他們父子二人不在此例,想去隨時都可以。不風是煉化了此風為己用,而無淚則是因為眼睛的緣故,使他無懼其威,更能增益自己修為。
只不過不風擔心他還小,對他吸收此風有所限制。怕他吸收過多,引起根基不穩。
無淚不是很懂不風的想法,道:“爹爹,為什么我們不去送小師叔和浥姐姐他們?
為什么,我們要在這里埋東西?”
其他地方,不能埋么?
不風沒有回頭,用尖石在地上刨了一個土坑。
然后從袖袋取出一個紅色布包,打開看,里面裹的是一串白色珠花。
一看就是女孩子的物品,不風看了看隨后將布蓋上。
然后放進坑里,再用泥土一層層重新封好。
頂峰沒有植被,便讓無淚去不遠處劈了一塊長條石。
上不刻字,擦了擦豎在土堆前。
等都弄妥當后,才拉著無淚道:“以后有空,你便替爹來這里看看。”
無淚雖然不懂,但還是點頭應下。
“爹爹,這里面悼念的是誰呀?”娘親嗎?
不風看著他,慈愛的揉揉他的頭發:“別問,你只要記得她是我們親人就好。”
“哦。”
“走吧,我們也該回去了。”
算算時間,素鶴等人也該到了天風岐瞍外圍。
他們,也該動了。
須臾之間,素鶴沒死還成了無生門解印人的消息,就像插了翅膀一樣飛向各處。
缺云子叉腰,手搭涼棚道:“這日頭也太毒了,你倒是說說去哪里?咱們幾個,總不能在這荒漠上干走干曬吧?
你是要曬臘肉,還是烘肉干?”
把大伙兒都烘了,曬了。
素鶴看了看四周,發現鄒寂人臉色不大好,便道:“去王城。”
一來是近,二來也好早點找個地方給鄒寂人歇息。
如不是為了救自己,鄒寂人也不必受現在的罪。
他這腿也是傷的狠了,普通的傷敷上藥,可以.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。
然他的卻要好一段時間,眼下正是長新肉的時候,更是有的罪受。
缺云子放下手,沒好氣道:“去那里干嘛?”
你是活膩歪了,打算自己送貨上門嗎?
百里流年那老小子是個善茬嗎?你還沒事自己湊過去?
素鶴道:“沒什么,去哪里都是去。
不過我聽師兄說王城美酒多,你老人家不打算去品品?”
“去,當然去。”
一聽美酒,缺云子立馬大包大攬拍了胸口。
走起路,那叫一個腳底生風。
素鶴又看向云行雨和鄒寂人,沿路走來都他在照顧鄒寂人,反倒是自己什么忙都沒幫上。
道:“還撐得住嗎?”
鄒寂人扶著云行雨的胳膊,咬牙道:“還行。”
其實只有他自己清楚,那萬蟻食心的感覺是什么滋味。
“之前在山上一直不得空,我這兒還有幾顆丹藥,你先用著。
當能幫你緩一緩。”說罷,取出拂清風之前留下的丹藥遞給鄒寂人。
“多謝!”
鄒寂人也不扭捏,接過丹藥便倒了一顆服下,頓時覺得兩腿疼痛舒緩了不少。
對云行雨道:“走吧。”
“嗯。”
云行雨是幾人中話最少的,說走即走,說停即停。
除了素鶴,誰的面子都賣,就是不賣素鶴。
對此,一行人都是見怪不怪,習慣了。
就是素鶴自己,為是釋然的很。
缺云子找了個枯樹墩坐著,雙手叉著膝蓋,上氣不接下氣道:“你說不風他們這群人怎么就選了天風岐瞍立腳跟?出個遠門,都能累斷兩條腿。”
說罷,扯著袖子呼啦,使勁給自己扇風。
浥輕塵忍俊不禁,道:“哪兒能啊,累誰也累不著您。
我看啊,八成是您肚里的酒蟲饞了,想要喝點酒解解渴。”
說罷,眾人皆笑。
心思被窺破,缺云子大呼世態炎涼。現在大姑娘都開始欺負老人了,夭壽了。
但他嘴上說歸說,手還是很實誠的從袖口招出酒壇,狠狠灌了幾大口。
他們當然……不是不能飛,只是素鶴的情況暫時不宜動真元。
所以,一起走,就當是散步咯。
至于鄒寂人,長新肉他就是一個過程,必然的。
挨過這些日子,就好了。
說是那么說,其實,缺云子有提議過帶素鶴駕云走。
他老人家吃點虧,給他當回童子。
但素鶴不同意,說走走也好。
自己現在是無生門的人,熟悉熟悉周遭地理環境也是應該。
是挺應該的,至少一路過來沒少被住在天風岐瞍的仙者欣賞。
無生門最年輕的不字輩,不瞧白不瞧。
缺云子發現,這小子給不風關了三天后,他開始吃不透這廝葫蘆里賣的什么藥。
唯一可以肯定的是,不風替師收徒,絕不會是看上某些人骨骼清奇好造化。
收徒,必定有所圖。
奇怪的是以素鶴的性子,居然也答應了。
故:二人之間,必有勾連。
素鶴對上缺云子關愛的眼神,只作不知。
他在等,等他是解印人的身份有足夠的時間傳遍欲海天。
事實上,也確實很快傳遍了。
至少身在王城的百里家,就很不平靜。
百里流年本在別院,由美妾陪著喝喝著小酒,聽個小曲兒,日子過得舒舒服服。
偏偏突然收到點召,急急忙忙撇下美人回到白蘋怒濤。
剛進書房,背后的門瞬間自己關上。
連屬于他太師椅,此刻也坐上了他人。
百里流年非但沒有生氣,反而很是恭敬的道:“分支百里流年,見過使者。”
那人把書從臉上取下,隨意的翻動,“沙沙”聲刺人耳膜。
良久,道:“知道為什么找你嗎?”
百里流年捏了把冷汗,道:“流年不知,請使者明示。”
使者為不賣關子,道:“夫人有話,那個賤種已經往王城而來,你……可要抓緊機會。”
“他沒死?”百里流年吃了一驚,不是聽聞柳心齋一役死在神秘人掌下嗎?
“哼。”使者看了他一眼,嗤笑道:“那是你消息過時了。”
“這……使者既然來了,何不順手除之?夫人面前,更是大功一件。”百里流年將燙手山芋,不咸不淡的推回去。
“你知道,他為什么沒死嗎?”使者忽然趴在書案上,半譏半諷的伸手指著百里流年,道:“因為,當年還有余孽沒掃盡。
所以,這個美差就交給你。”
想推卸,呵……美的你。
“流年力薄,怕是無法擔此重任,恐有負夫人栽培。”百里流年實不想接這份差事,且先不論素鶴本身能為如何,就論其目前糾集的勢力都不是好相與之輩。
不風,缺云子,浥輕塵之流哪個是好招呼的?更別提,還有一個神鬼莫惹的拂清風。
光一個拂清風,那都是要人命。
讓他盯梢下黑手使絆子都可以,這不涉及素鶴要害。
可讓他去結果素鶴,那不是把他往刀口上架嗎?
“怎么?你不樂意?是夫人給的差事不好,還是待你不公?”使者往后一躺,抓了只筆在指尖轉悠。
百里流年,看的眼角猛抽抽。
那轉的不是筆,而是他的命。
他很清楚不管愿不愿意,事情到了這份上。也只能先點頭應下,然后再思計策。
頓時滿面笑容道:“使者說笑了,此等差事能交給流年。那是對流年的賞識,流年怎會不樂意?
遑論夫人一直對分支照顧有加,流年感激都還來不及,又豈會生出他念?
使者如此說,莫不是要陷流年不義?”
使者瞥了他一眼,勾唇道:“哪能啊。
對了,忘了和你說。
在他背后之沒人有全部現身之前,先別急著做掉。
留著做餌,釣釣看。
必要時,你也可以設局和他套套交情,看能不能套出什么?”
頓了下,又道:“我再好心給你個勸,你這一支想要保住眼前,就得小心把這事辦好。
事成了,夫人自然不會虧待你。”
辦不好,那就把命留下。
百里流年垂眸,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。
不急著便好,他回去可以慢慢圖。
拱手道:“多謝使者提醒!”
又道:“流年已命人備好酒宴,懇請使者賞個臉,撥冗一會兒。”
使者起身,將筆放回筆筒,漫步經心的掠過其他的筆頭。
看著百里流年,笑道:“下次,下次一定。
我還有他事,就不去了。”
說罷,人已消失。
百里流年氣的一掌猛撐在書案上,半晌才壓下胸中怒火。
給臉不要臉的東西,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。
目光含狠的掃了過筆筒里的筆,滿目厭棄。
怒道:“欺人太甚。”
話音剛落,筆筒里的數只筆齊刷刷斷了頭,“啪嗒”“啪嗒”接二連三掉在書案或地上。
渾似一擊重拳狠狠錘在他心坎上,令其無法呼吸。
半晌,百里流年將地上和書案上的筆頭一只只撿起。
眼底霎時覆上森森寒意:“警告嗎?”
說罷,手心倏然攥緊。
那數只筆頭頓時化作齏粉,稍一揚,散落指間。
回眸,朝暗處喊到:“簾恨,去請少主。”
暗處簾恨抱劍走出,慢慢走到他身后。
低聲道:“是。”
然后,旋即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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