釣溪叟吃了一驚,虛空中藏了人而他并不知。
登時心里七上八下撥算的飛快,瞬息的功夫已是拐了無數個灣。
其他的還好,只是此行是他自己糾眾至此。如果被掌門發現,以現在的情況,保不齊會對自己發難。
再看向虛空中踏出的人時,他松了一口氣。
只要不是燼斛商,來的是行巖蹤又何妨?
行巖蹤本是往無生門商討八風島和魔界之事,結果去到天風岐瞍撲個空,問了不說才知人到了這里。
不料,一來就瞧了出大戲。
“不兄,缺仙友,巖蹤有禮了。”
不風、缺云子還禮,道:“唉,抱歉,讓老弟你見笑了。”
“誒?行某只看見不兄雅量,缺仙友慧黠。幾曾有其它?”行巖蹤道:“正好,行某也許久沒有拜訪燼掌門,不如你我搭伴?”
“好呀好呀。”缺云子拍手稱道,完全是不怕事大,擠眉弄眼道:“我老頭子要表演狗叫和黃狗撒尿,你來的正是時候。
晚了,可就吃虧了。”
行巖蹤大笑,道:“是極、是極,如此盛事當請燼掌門一同恭逢才是。
缺仙友,萬不可藏私。”
說罷,又對釣溪叟道:“溪長老,有勞受累遞個話,就說御魂門行巖蹤來拜會老友。
問他,見是不見?”
釣溪叟吃了個暗虧,偏發作不得。只能黑著臉接下話:“好說,請行掌門在此稍后。”
隨即遞個眼神給旁邊的門人,那人匆匆回轉宗門,找到燼斛商說明情況。
“再說一遍。”
燼斛商拍案而起,他是不想借出不滅之燼沒錯。但也不可能去羞辱不風、缺云子,一派之主被辱豈是小事。
往大了,那是堪比死仇。
這個釣溪叟,成天盡搞些烏七八糟的破事。
回報的人哪里敢再重復一遍,避重就輕道:“掌門,要怎么回話?”
“吾親自去接,你們都下去。”燼斛商大步跨過門檻,足下自生一截枯藤,托著他飄飄蕩蕩就到了山門外。
一照面撤了法寶,闊步向不風、缺云子賠禮:“燼某治下不嚴,還望二位莫要怪罪。”
缺云子知道不風要說什么,當即搶先道:“不怪不怪,我還打算再邀幾個仙友一起熱鬧熱鬧嘞,燼掌門,你看如何?”
他越的說嘻笑平常,燼斛商內心就越窩火的緊,扭頭怒斥道:“溪長老,還不過來賠罪?”
釣溪叟看看左右,假模假式的拱手道:“不大掌門,對不住了。”
至于缺云子,則被他忽略了十成十。
缺云子鼓掌,沖燼斛商豎起大拇哥兒:“不愧是醫門。”
氣的燼斛商一佛升天二佛出世,早就聽聞補缺圣手性格古怪,他今日算是見識到了。
卻只能含笑賠禮道:“缺仙友說笑了,請隨燼某到寒舍小坐,讓燼某聊表悔過之心。
行掌門,您倒是幫忙說兩句。”
行巖蹤也是有心撮合,故好言道:“不兄,缺仙友,給行某一個薄面?”
不風感他解圍盛情,再者素鶴的事確實是火燒眉毛了,受些屈.辱實算不得什么。
他們本來就要再見燼斛商,局勢發展成這樣,也算是往好的。不管怎樣,也算是個機會。
遂拱手道:“請!”
行巖蹤松了口氣,大敵當前,亂世將至,他們實不宜再內斗:“甚好,燼掌門,叨擾了。”
燼斛商感激還禮,引眾入忍冬居小坐,正月一看這情況,也知道自己昨天的話惹了大禍。
奉完茶,便抱著托盤溜出忍冬居,找到釣溪叟問個明白。
忍冬居里,行巖蹤在了解原委后,欲替兩家做個說和,對燼斛商曉以大義。
道:“燼掌門,往事宜解不宜結。如今正逢八風島邪人脫出,又有魔界紛爭暗起,欲海天正值用人之際。
借不滅之燼,便可挽回一份戰力何樂而不為?
便是有過節,咱們也可以來日放到戰場上,痛痛快快解決,你說是不是這個理?”
燼斛商明白他的意思,但他還是不能答應。
一來是宗門的規矩,二來釣溪叟做出此等之事,終歸是他治下不嚴。
若依了此言,那釣溪叟顏面盡失,門人顏面盡失,亦宗門的顏面被人踩到地上,于公于私他都不能答應。
故垂眸道:“燼某還是原話,幾位仍是醫門貴客。
然要借不滅之燼,恕難從命。”
行巖蹤急道:“燼掌門……”
不等他把話說完,燼斛商又一次丟下客人走了。
“這……不兄,你看?”行巖蹤攤手,很是無奈。燼斛商平時啥都好,就是護短護的是非不分。思想更是頑固的可怕,茅坑里的石頭還軟上幾分。
“走吧。”不風嘆氣,道:“你來此必也不是為了這事,咱們還是回去再說。”
缺云子也跟著長嘆,跟在兩人身后始終無言。
老友啊,咱們真沒有別的辦法嗎?
他是你從螣海撈上來的,是你舍了命也要救的,你要還有靈,就給我一點提示好不好?
倏然,不知哪來一陣香風刮至。
“二位,你們聞到了嗎?”
不風、行巖蹤回首,疑惑道:“聞到什么?”
“香氣。”一種說不上來的香氣,如夢如幻,飄飄渺渺,讓人追之不及。
“沒有。”
“是啊,缺仙友會不會聞錯了。”若有,他和不風怎會發現不了。
“是這樣啊?”
缺云子瞬間被失望席卷,真是他錯了嗎?
不風道:“走吧,船到橋頭自然直,咱們總會有辦法。”
說罷,三人化作流光消失天際。
而霜園內,百里無霜蜷在地上躺了一夜,醒來后洗了把臉,然后就在園里來回踱步。
他現在就好比籠中的鳥,束在家的牢籠里怎么也飛不出去。
倏然,雪綃的聲音陡然響起。
“快走。”
“發生何事?”
“少主,抓到一個賊頭賊腦的。”說罷,將手上的人推到百里無霜跟前。
“抬起頭來。”
那人依言而作,是張比較面生的臉孔:“小的見過少主。”
“誰派你來的?”
“是小的自己。”
“哦?”百里無霜嘴角勾起一抹涼薄,似笑非笑的俯身道:“為何?”
別和爺扯什么早有忠心無處投報這樣鬼話,人和人哪來那么多屁事。
“不敢欺瞞少主,小的……小的可以為大公子去送藥。”
大公子是少數人私下對素鶴的稱呼,畢竟少主換人,再稱少主也不合適。
“你倒是機靈,來府上多久?在哪里供用?”
“小的是進府不滿百年,添為府中侍衛。偶然得知大公子的遭遇,覺得甚是可憐。
又見少主思慕兄長,所以……所以想替大公子去送藥,以解少主憂思。”
百里無霜點了點頭,道:“你欲如何送出去?外面可都是母親的人,你不怕被他們發現?
這可是,挫骨揚灰的死罪。”
“少主放心,小的位卑言輕,平日眾人相處,無人在意。
所以,小的才敢冒險一試。”
“是個忠心的,你在此候著。爺回藥房取藥,雪綃替他松綁。”
雪綃急了:“少主,外面表忠心的那么多,然有幾個真心?
咱們吃的虧還不夠么?我看他,定不是什么好人,不如殺了。”
“啟稟少主,小的……小的真是赤誠一片,絕無虛假。
如果非要一死,就請少主親手賜死,小的死也甘愿。”
“狡辯。”
“好了,雪綃,替他松綁。”百里無霜冰冷的眸光好似銳劍,眨眼就把雪綃刺的透心涼。
“少主……”
“你想抗命?”
“雪綃不敢。”
“記住自己的身份,沒有第二次。”說罷,百里無霜漸行漸遠,漸至藥房。
“雪綃姑娘?”
“哼……”
手一揚,那捆仙繩瞬間回到雪綃腰間,俏臉含怒的走開。
須臾,百里無霜將一只質地極好羊脂白玉瓶交給侍衛。
侍衛大喜,磕頭道:“小的,定不負所望。”
“去吧,事成之后將你調到霜園來,你……可不能讓爺失望。”
“是。”侍衛收好玉瓶,起身辭了百里無霜,悄然翻出霜園。
等人走后,百里無霜看了周遭幾眼,身如柳絮般飄到大門口,一腳還沒邁出去。
便被里三重外三重圍住,俱道:“少主請回。”
百里無霜也是氣樂了,譏笑道:“怎么?爺在自家走動,還要經過你們允許?”
“我等不敢。”
“不敢別就擋著,不然休要怪爺一會兒過激,做出什么讓你們后悔的事。”
侍衛們面面相覷,最后只能低頭道:“少主可以在府上隨意走動,但請少主體恤我等不易,許我等同行。”
“哦?換個大點的地方繼續監視爺,是吧?”
“不敢,我等也是奉命行事,少主莫要與我等為難。”
“為難?呵,不為難。你們愛跟就跟,但是離爺三米開外,爺看你們就煩。”
眾侍衛一合計,少主和夫人怎么鬧都是母子。但他們不一樣,不論哪邊都是吃力不討好。
三米就三米,只要人在府內,哪里不都還是姓百里的。
遂同聲道:“可以。”
于是,百里無霜漫無目的在府上四處瞎逛,后面綴了老長一串尾巴。
就在眾人稍不留神之際,身形拐入林中,幾個起落射入名園之中。
快的守園的侍衛根本反應不過來,人已經貼到檐下紗窗處。
透過縫隙,穆然看見令人瞠舌的一幕。
果然,事情和他料的別無二至。
百里無霜貼在窗口越聽心越冷,如果說以前還有一絲眷戀,一絲溫度,此刻都涓滴不存。
沒了,什么……都沒了。
“你確定這是霜兒交給你的?”磾水靈打開羊脂玉瓶,打眼微覷。看色澤與靈氣,確是救命的好物件。
只是,以她對兒子的了解。這一切,會不會得來的太簡單?
侍衛道:“沒錯,少主還說事成之后,便將屬下調往霜園。”
“呵呵呵,很好。”磾水靈指腹掠過玉瓶,淺笑如細風,道:“你將此藥依言送去,務必要確認那個賤種服下。”
說罷,掌心多了一只一模一樣的玉瓶。真的當場毀去,小的則交到侍衛手中。
“切記。”
“屬下明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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